器官捐献协调员:曾被质疑动机

新京报
摘要: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:一份跨越传统的医者界限、触及伦理层面的“新职业”。
清明将至,一则视频在网络悄然走红,视频的主人公叫王璐,来自北京佑安医院。
王璐所从事的并非普通的救治诊疗工作,而是一份跨越传统的医者界限、触及伦理层面的“新职业”——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。

器官捐献协调员王璐。
近年,在北京部分医院,“器官捐献协调员”悄然诞生。在患者逝世之际,这些“协调员”静待于病房外,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家属问出:“你愿意捐献出逝者的器官吗?”
为了拯救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,这些协调员们四处奔走,试图从死神手中争抢生命。但由于器官捐献的概念在国人心中仍较陌生,一路走来,他们也面临着家属甚至同行的诸多不解。
医生“转行”协调器官捐献
在佑安医院ICU病房里干了5年之后,医生王璐“改了行”。
那是2010年,我国首批“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”诞生,佑安医院也设立了协调员的岗位。协调员们多为医院各科室的医护人员,主要的“任务”包含识别捐献者、与家属进行沟通、协助整个捐献过程的完成。
王璐协助捐献出的第一颗肾脏,来自一位11岁的浙江小女孩。
2012年春节,女孩来京与打工父母团聚时,被开卡车的父亲倒车时撞伤了头部,造成了严重的脑外伤。女孩在佑安医院ICU中接受了两周的治疗。因伤情严重,女孩于第15天失去生命体征,全脑死亡。
王璐记得,女孩去世后的当天上午,她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,以至于本该向夫妻俩提出器官捐献的王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但下午,两人主动找到了王璐。
“很想回报社会点什么。”在王璐的帮助下,夫妇俩在同意书上签了字。他们说,想通过这样的方式,让女儿留在北京。
在当时,主动为逝者捐献器官的家属还不多见。王璐记得,捐献当天,很多医生赶来为女孩送别,许多人在现场泣不成声。
这位女孩所捐献出的的肝脏、肾脏、角膜总共拯救了3条生命,让2人恢复光明。像这样的器官捐献案例,近7年来,王璐一共完成了30多例。

被同行驱逐的“协调员”
拥有ICU大夫经历的王璐,比常人更能直观理解“器官捐献”的急迫。她说,自己在ICU见过的很多患者,包括一些年轻人,都在等待匹配的移植器官,并在等待中死去。
不过,这份“新工作”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。
在北京各个医院的ICU病房中,每天都有患者因救治无效逝世,“潜在待捐”案例便存在于这些患者之中。王璐需要奔走于北京市各大医院,向同行传播器官捐献的理念、并争取合作的机会。但在最初,即便是她的医生同行,不认可的也不在少数。
她曾不止一次地被医生同行当面“驱逐”。
有一次,王璐前往一家大医院,与相关负责人商谈器官捐献的事项。在等候所有患者就诊完毕之后,她上前刚说了开场白,对方便回敬了干脆的两个字“出去”。
还有同行曾质问她是哪个科室的医生、直言“我这儿是救人的,你是来干嘛的?”,似乎斥责她玷污了医生救死扶伤的职业荣誉。
最难过的时候,王璐曾哭着跑回佑安医院。她说,自己作为一名年资不低的大夫,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“像赶垃圾一样赶走”。
在面对逝者家属时,王璐遇到过更加激烈的拒绝。
佑安医院曾有一位女性患者脑瘤晚期放弃治疗,丈夫想捐献妻子的器官,但是处于悲痛中的患者母亲反应强烈,得知后在办公室将王璐骂了近两个小时,认为医院没能将女儿救活、还想摘取女儿的器官,“良心都被狗吃了”。

遭质疑“动机”的尴尬
器官捐献必须取得其父母、子女、伴侣等亲属的同意捐献方能进行。来自佑安医院的统计显示,2016年,该院共接到近300个捐献电话,初筛通过后协调员外出共190多次,其中只有40多例到达待捐状态,最后成功捐献仅20余例。
在通过初筛的190多人与到达待捐状态的40人之间,150多人过半数是因家属的不理解止步于捐献之外。
“只要家属有意愿,来一个家属协调员就去讲一次。”王璐说,为一个案例跑上四五次,是常有的事。
北京友谊医院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吴平记得,去年4月,一位51岁的高血压患者因严重脑出血而脑死亡,医院协调员取得了其子女的同意,但患者的伴侣却不能接受,理由是“不能让老伴在阴间缺肝少肾”。
家属的不理解,除了源自对亲人罹难的悲痛情绪、新旧观念的激烈碰撞,还包含对这些“协调员”动机的怀疑。
另一名协调员、北大人民医院肝胆外科主任医师高杰说,他曾被家属质疑“只是想要患者的器官、因此不会全心全意救治患者”。
除了家属的因素,另一重“考验”还包含对捐献者的身体评估。按照要求,捐献只能发生在捐献者死亡之后、器官衰竭之前,且捐献者需要符合一定标准,包括年龄低于60岁,原发病为脑外伤、脑出血、颅脑肿瘤等脑部疾病,且无恶性肿瘤、传染病、吸毒史、嗜血细胞综合症等禁忌症等等。

“单枪匹马”变团队作战
为了提高器官捐献的成功率,北京的试点医院及协调员们也各出“大招”。王璐说,为了与家属更好地沟通,协调员们曾专门出国学习过包括肢体语言在内的交流技巧。
但在王璐看来,这些“技巧”能够更好地帮助家属理解何为器官捐献,却很难改变家属的固有观念。普遍来说,受教育程度较高、年龄较小、城市内的居民,要比受教育程度较低、年龄较高、住在郊区或乡下的家属更能接受器官捐献。
社会观念也在不断转变。国家卫计委曾表示,2010年前后,我国公民逝世后捐献的器官占到器官来源总量的比例几乎为0。而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提供的数据显示,截至2016年3月26日,中心已见证成功捐献10986例,救治器官衰竭患者30213名,有229144人登记成为器官捐献志愿者。
虽然工作不易,但协调员们的普遍感受是,公众的接受度已提高很多。王璐告诉记者,一开始,被患者和医生拒之门外是家常便饭,现在每周都能接到主动咨询及提供线索的电话,佑安医院的协调员也从她“单枪匹马”变成了9个人“团队作战”。

根据国家卫计委公布的名单,全国有165家医院被批准开展人体器官移植项目(不包括心脏死亡器官捐献试点医院),其中北京有20家。包括佑安医院、友谊医院、北大人民医院、协和医院、安贞医院等在内的多家医院,均设立了协调员。
在采访中,王璐告诉记者,面对生命垂危的捐献者,她所想的是“我救不了你的全部,但希望能救下你的一部分。”
而一对角膜、两个肾脏、一个肝脏、一颗心、两叶肺、一个胰腺……一个人可以捐献出的器官,可能让9个人重生。
如果有一天面临死亡,你愿意捐献出自己的器官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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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阅读
中国努力鼓励器官捐献
随着中国于2015年起禁止使用死刑犯器官,器官短缺问题进一步加深。
微博热议——
@希星幽荷JS(微博网友):
可贵的生命就这样在爱心与无私中延续,太感动了,致敬,愿逝者在天堂安息。
@随宇而安码字ing(微博自媒体):
看看那些接受捐赠的人,觉得自己的亲人仍以另一种方式活着。
@沙砾84375(微博网友):
真希望这样的大爱今后会越来越多!如果我死后,器官还能用,我也会捐的,毕竟死了就死了,什么都没有把它给有需要的人来得有意义!
@i张云刚(微博自媒体):
如果有一天,我离开人世,我也希望能够捐出遗体。向这些人致敬!
@公子沐晗(微博网友):
那位妈妈说,孩子可以通过别人的眼睛看这个世界,她想像想一下就觉得很美 真的很美,祝福,宝贝一路走好。